下蜀茶客 上品佳茗

作者：吕新勇

下蜀茶客与天下茶客无异，喜饮茶、品茶、评茶、斗茶;

下蜀茶客与天下茶客有异，他们固执地只喝下蜀镇产的茶，当然包括合并来的亭子乡的茶。其实他们早就喝亭子产的茶了，只是光喝不说而已，或许是因为此地产的茶同属于宁镇山脉下蜀段，他们的地质、环境、气候和茶文化相同吧。

作者 吕新勇

下蜀的茶客一直被大自然宠爱着，绵延百余公里的宁镇山脉蕴藏着丰富的矿物，下蜀段不仅富含人体需的13种微量元素，而且饱含锶元素。锶在人体中具有增强免疫力、抗癌，预防皮肤衰老、美容等作用。科学家研究表明：百岁老人体内锶的含量是常人的2倍以上，显而易见在各种长寿因素中，锶元素处于最显著、最重要的地置。肥沃的下蜀黄土滋养着下蜀地区的农作物，当然也包括茶树了。下蜀的茶树不仅有着营养丰富的土地供养，还有从发源于雪域高原的长江水的润泽。长江水从神山带来圣水，一路浩浩荡荡，蜿蜒六千多公里，融合来到下蜀段。此处是秦汉时代的入海口，江面宽阔，流速趋缓，气候温暖，水气丰富。宁镇山脉沿江起势，水映山色，相得益彰。正是：山峦常被云雾恋，依江先得圣水恩。长江通过地层的毛细管和山脉对长江水的虹吸，又经过下蜀黄土层的过滤和浸润使得山系饱含水分，淅出的山泉水富含多种矿物质，尤其含锶量高达每升10毫克以上。

下蜀的山上多见松树、翠竹，玉兰、野核桃、刺楸、榉树等百十个品种，但都不见高大。桃、李、杏、梅、柿等果木也常见不鲜，但多以野生为主，难得见到成片、成林规模的。山间的各色野草、藤蔓缠树裹山，其中不乏有各种珍贵的草药，也常见到养生圣品——葛藤。下蜀的茶树均为灌木类的茶种，深山中也有为数不多的小乔木茶树，是古代留下的茶叶遗产，因产量低而珍贵。老话说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下蜀的山也造就下蜀茶叶的口感，她比同类茶来的更直接、更明。那种透出若有若无的野花或野果亦或是野树的香，完完全全地把大自然嫩生生的清香畅快淋漓地传达给你，绝不会抢了茶叶本身固有的芬香。

下蜀茶的精要就是鲜与嫩，从考察确定茶园地址到茶树品种的选择再到茶树的培植，都是围绕这两个字做学问。鲜，是指全年四季中的春鲜，冬天刚过，春天初至，经过一个冬天的孕育、蓄力，在春天的某个时候，一场春雨唤醒了沉睡的茶树，嫩芽纷纷钻出刚劲的枝条，春姑娘的香吻让他们含翠欲滴。嫩，是专指清明、谷雨这段时光，万物萌发，纤纤叶脉，绒绒毫毛，在阳光下既彰显活力又娇嫩可爱。茶叶鲜与嫩是统一体，以嫩促鲜，鲜中带嫩。但，凡茶只有鲜嫩是不足够的，还需要有茶的力道，这是绿茶口感绝妙之处。鲜嫩与力道有机的结合，是矛盾的同一方面，茶艺人的眼光和经验一年四季集中表现就在此刻，一芽一叶、一芽两叶的上等极品，都是在茶艺人眼光与双手演绎之下的珍品。

下蜀的传统绿茶主要是碧螺春、炒青、烘青，不论春季的还是夏季、秋季产的茶叶共同的特点就是绿。下蜀的茶叶搓揉坚实，下水必沉，如果有浮叶必定遭方家耻笑，哪怕是每天的下角料茶叶沫也是如此。撮适当的茶叶置于杯中，将开水沏入，杯中立马热气腾腾，茶叶上下翻滚，似奏响一曲春天的诗意。这些春姑娘扬起长裙在翩翩袅娜，似仙子凌波微步、罗袜生绿，把世界都染上春天的颜色。她无拘无束地张开春的怀抱，用春的柔美拥抱着你，撩你的情、醉你的心。

夏茶和秋茶也有嫩芽，但茶中伴有苦涩，有些老茶客却偏偏钟爱着，学他们的话：这茶“拿嘴”。想想也是，这是说茶的口感，喝茶境界不是一般喝茶人能想象的。这些老茶客的主茶馆是在澡堂里，以前下蜀曾有过茶馆，一个开水炉，三、四张桌子，十余张长条木凳，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被时代淘汰了。现在的下蜀镇仍没有一家成规模的茶楼，难怪曾开过茶馆的老板兴灾乐祸地说：以前我们下蜀充其量是工农业总产值亿元乡，现在已经是近六十亿的工业强镇，入选全国综合实力千强镇之列，还不是没有一家像样的茶馆嘛。那时的澡堂是没有雅间的，三十多人的一个大堂，依墙排列着可以半躺下的软包椅子，屁股下是可以掀开的，除了外服都堆到大箱子里。两人共用一张茶几，茶几下方是储物柜，放烟和打火机类的小什物。衣服兜里有钱、有各种物票，还有一些贵重物品，比如脱下的手表等，是必须要保证安全的。澡堂的做法是公开透明，直接将衣服挂在澡堂大堂的墙上，众目睽睽之下岂有梁上君子?大堂约有四、五米高，沿着高高墙的上沿钉着一条木板，木板上有挂衣钩。自己是挂不上去的，脱了上衣，叫一声：“挂衣”。老师傅旋即到来，一个长长的竹杆熟练地将衣服挑了起来，上扬后在空中潇洒地翻转，只听竹与木清脆的一碰“啪”，衣服妥妥地挂上衣钩，哪怕人再多老师傅都能及时将衣服叉上叉下，从不误事。只要你看看老师傅手上那根已有包浆的铮亮的竹杆，就知道老师傅的功夫有多深了。到这里喝茶的老客是不带茶叶和茶杯的，中午喝上两杯，泡个澡，喝一杯清茶。这里的茶叶充其量春尾的大片茶或是夏初、秋初的茶叶，茶杯是白瓷杯，平常而朴实。一泡澡水、一杯清茶、一支香烟再天南地北地闲聊一会儿，一个小盹，想想都惬意，比天堂的日子还舒坦。

在下蜀你是难以区分和划定谁是茶客的，可以说人人皆茶客，也可以说人人非茶客。下蜀人是娃的时候就喝上茶了，甚至二、三岁时就有一口没一口地就着茶水吃东吃西的，总不能说他们也是茶客吧。在下蜀喝茶是不分场合和时间的，这可能是下蜀茶馆难以发展的原因吧。如果你在下蜀的村头巷尾看到鹤发童颜的数位长者在悠闲地散步，或是当道漫聊就一点不奇怪了。他们大多手持带旋拧盖的玻璃杯，杯里的茶叶至少占了7成空间。也能看到一些捧着乌亮的紫砂壶，不紧不慢啜上两口听听闲话的老者，他们必定已是90岁开外向百岁挺进的寿星级别茶客。

下蜀人一天不喝茶就觉得嘴里寡淡、惘然若失。其实这种情况极为罕见，无非是因为一时太忙，稍稍迟一点而已。泡上茶，痛快地喝上一口，一股清泉顺喉流入五脏六腑中，渗透到七经八脉全身通泰，一颗悬在空中的念想随之归位。

下蜀人喝茶不是不讲究茶具，可不论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一律是玻璃制品。一般茶客都是玻璃旅行杯，透亮、方便。讲究的当然用水晶杯了，晶莹剔透，茶如碧玉。这是下蜀茶客从喝茶实践中得出来的真知：下蜀镇右30公里到镇江;左30公里到南京，面临长江黄金水道，拥有3.5公里长的长江深水岸线，常年水深12.3米，可以建造多个五万吨货运轮船码头。312国道、京沪铁路、京沪高铁、沪宁城铁、沿江高等级公路借境而过。吸引来自全国最大的水泥生产的台资企业--嘉新京阳水泥有限公司(现为台泥集团);国内最大管桩生产企业--建华管桩集团，全国最先进的火电企业--华电句容电厂等几十家大型企业入户。外来企业的涌入势必带来外来文化，茶文化亦是如此。台湾人和广东人的到来，给下蜀带来眼花缭乱的喝茶方式，从未听见、看过的茶叶和茶具，复杂的泡茶程序让下蜀人大开眼界。茶，居然可以这么喝!茶，居然有这么多的味道!千强镇的下蜀部分茶客也与时俱进。买茶，什么大红袍、铁观音、冻顶乌龙、祁红、滇红、凤凰单枞。买茶具，什么茶盅、母杯、公道杯、品茗杯、闻香杯等等数十种，品种有什么建盏那个珐琅彩的、鎏金鎏银的繁不胜数。也有很多人买白玉壶、白玉杯，原因是还是要喝下蜀本地的绿茶。可是没过俩月，茶客们手中的玻璃又回来了，资深老茶客时不时地拿他们开个不伤和气的玩笑。说来也是，下蜀绿茶就要在冲泡中欣赏春姑娘的轻歌曼舞，情感在茶叶与水与人脉脉含情的对话中升华，那一抹刻在心里的绿，不是其它饮品能替代的。

下蜀山岭四处可见茶树，茶客们也有摘点茶叶自己制茶的习惯。他们多在“雨前”上山，去茶园摘一点一芽二叶的茶叶，虽然是在别人家的茶园摘，“摘”就是摘，绝不是“偷”。这个量也控制的很好，一点就是一点，大概能做二、三两茶吧，尝个鲜嘛。老茶客采叶回家煞有其事地进入制茶过程，摊凉、杀青、揉捻搓团、出毫炒制，是手不离茶，茶不离锅，揉中带炒，炒中有揉，炒揉结合，适时起锅毫不怠懈。茶叶制成是老茶客需要显摆的时候，一个塑料袋提着，没了澡堂就去街头巷尾，此处自有老茶客等着，一时间好不热闹。“这茶还好意思出手，采茶一关都没过。”老茶客指着一茶客杯中的红梗说。老茶客端起另一茶客的杯子品尝一口说：“杀青火候不够，绿是绿，有青草气。”一老茶客又对另个杯子撇一眼就说：“别尝了，黄了，杀青过了头。”下蜀的茶客还真不是吹出来的，制出形、味、色绝佳的茶叶不在少数，他们不满足茶客们不吝言辞的赞美，随后便去茶园主人那里，摆上茶杯让茶园主人品品从他的茶园采的茶。茶园主人不仅不恼，还分析、请教老茶客，权当是送给老茶客品品新年新茶，反正老茶客们不会亏待了他们。

开春，新茶上市，老茶客们都会多买一些收藏起来，这是要留着过年珍品。你想啊，寒冷的冬日，一杯如春天一样的绿色滋润着肺腑，供养着精神，那种怡然的沉醉，得意之心不用言表，这也是区别是否是资深茶客的标志。如果春节时没有如春的绿茶给来客泡上，那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谈茶，其实你也没脸谈茶了。保管茶叶下蜀茶客是非常认真的，或叫虔诚也不为过。取小口陶坛用生石灰块或木碳装于白细布做的袋内。绿茶装入白棉纸袋内，外套牛皮纸袋，下垫白纸，将茶叶袋置于内，中间嵌于一二只石灰袋。用数层草质密封坛口，最后用砖头或者厚木版压实。所以下蜀的茶客真正斗茶不在春天，而在春节这闲暇的几天里。现在省事了，保鲜袋装上春茶置于冰箱中，随喝随取，老茶客们只是“啧啧”嘴，他们仍然坚持用他们的方法保管他们的茶叶。

可以说，下蜀人对茶叶是深到骨子里的喜爱，这种喜爱表现他们对茶叶的自信中。百年前，下蜀产的“云雾茶”就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奖。上世纪80年代，国家要用红茶出口创汇，行，没问题!下蜀的红茶立即远销欧美。不能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，必须创新，行，没问题!“碧螺春”就去拿个“陆羽杯”一等奖;“金山翠芽”更酷，直接去“中茶杯”拿个“茶王奖”和“金奖”等十多个奖项。下蜀人、下蜀茶就这么给力!

(句容市是生产绿茶的著名产地，许多乡镇都有各自的拳头产品，其品质均为上乘，在中国历届茶博会获奖的也数不胜数，本人也喝过许多茶场的茶叶，在此都表示尊重。本文是交流性文章，不是鉴定报告，也不是学术报告，请阅读者对句容茶叶的认识保持以前的常态。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，请需要转发、摘选、引用的读者先需征求作者意见，或许需要必要的改动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