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我觉得母亲的爱变得愈发卑微了。
天刚蒙蒙亮,我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香,忽然听到门铃响个不停。打开门一看,原来是母亲。她胳膊上挎着个篮子,肩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帆布袋,显得有些吃力。
进屋后,母亲便蹲下身,把帆布袋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:山里的核桃、榛子,还有她亲手腌制的咸菜。茶几很快被摆得满满当当。她边收拾边叨念:“这些咸菜,没胃口的时候吃点儿很开胃;还有这些核桃和榛子,孩子补脑好着呢。”
我忍不住抱怨:“妈,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,这里什么都有,你还要一趟趟往这送。”听了我的话,母亲的手顿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落寞,但随即强挤出一抹笑容:“妈知道,城里什么都有,可电视上说了,这些都是咱们山里长的,没化肥没农药,更健康。”
“电视上那些专家说的,也不见得都对。”我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烦。母亲低下头,继续整理东西,没有再反驳,只是叹了口气,动作似乎慢了几分。忽然,她像想起什么似的,拍了拍额头:“瞧我这记性,篮子里还有我给你蒸的大包子呢,是你最爱吃的韭菜馅!”说着,她从篮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盒子,打开一看,整齐地码着十几个包子,馅料饱满,面皮透着一股熟悉的香气。
母亲伸手摸了摸包子,有些遗憾地说:“这紧赶慢赶,包子还是凉了,我去给你热热。”不等我回应,她便端着包子走进了厨房,熟练地点火、添水,蒸汽很快升腾而起。看着她佝偻的身影和满头的白发,我的喉咙有些发紧,想说点什么,却又开不了口。厨房里的韭菜香气逐渐弥漫开来,唤醒了我儿时的记忆。小时候,每当我闹情绪不肯吃饭,母亲都会笑着哄我,说:“乖乖,等着啊,妈给你蒸包子。”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,总能让我破涕为笑。那时候的我,从没想过有一天,母亲会冒着寒风,为了一笼包子跨越好几十里的山路。
“好了,热得刚刚好。”母亲端着冒热气的包子出来,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,又拿出筷子递给我。我夹起一个,轻轻咬了一口,薄薄的面皮包裹着鲜香的韭菜和滑嫩的鸡蛋,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沉睡的味蕾。我抬头望向母亲,她正一脸期待地等着我的评价。我咽下口中的食物,轻声说道:“妈,还是你做的包子最好吃。”母亲听后,满意地笑了,像是一个完成了任务的孩子。
我本想留母亲在这里待几天,陪她四处转转,可她惦记着家里的几只羊,执意要回去。吃完包子,我送母亲下楼。寒风中,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弱。我忍不住轻轻拥了母亲,说:“妈,我不是不感激你带这些东西……只是你这么远跑一趟,多累啊。”不知是因为这句话,还是因为我猝不及防的拥抱,母亲显有些慌乱。她嘴里却连连说道:“妈不累,不累,妈现在还能跑得动。等哪天跑不动了,你想见妈,可就得回老家了。”她的话像一记重锤,敲在我心头,鼻子一酸,眼眶瞬间湿润。
我看着母亲的背影渐行渐远,佝偻的身子融进晨雾里,直至彻底消失在街角。这一刻,我突然明白,母亲的爱,不卑微,也从未卑微。那是一种最朴素却深沉的守护,无关退让或低微,而是无条件的付出与牺牲,是穿越风霜雨雪依然坚定的力量。(新疆榆树岭煤矿 于楠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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