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每听到有人叹息“花无百日红”时,我总忍不住想要辩解一番:“月季是个例外呢!”在我所认知的花卉中,月季是最能开的,从蓬勃的春到萧瑟的冬,好似永远不会停歇。正如宋代诗人杨万里在《腊前月季》中写道:“只道花无百日红,此花无日不春风。”
记忆里,乡下人家的院子里多花,而月季是其中最常见、最不显山露水的一个。春天,桃花灼灼,樱花纷飞,月季在这片花海中默默舒展着它的花瓣,怡然自得,享受着自己与世界的和谐。夏日,万物蓬勃生长。茉莉、荷花、向日葵纷纷争奇斗艳,月季仍不张扬,在自己的时光里尽情绽放,热烈不失优雅。秋天,金桂飘香,菊花傲霜,月季站在秋风中,还是保持着她那份不急不躁的姿态,奉献出自己的好颜色。到了万物凋零的冬天,本以为月季终于熬出头,可以大放异彩了,谁知,梅一来,就吸引了人的目光。但月季却不把梅当对手,而是与它一起,惺惺相惜,并肩傲霜。
我新搬去的小院里有一个不大的花圃。最初,我满心期待地购买了许多花草,什么虞美人,绣球花,芍药,牡丹……我幻想着它们一波接一波地开花,日日花团锦簇,春华秋实的景象。然而,这些花似乎与我并无缘分。无论我如何精心照料,它们总像患了相思病,一个个失去了生气,蔫了下来。别说开花了,连叶子都稀疏得可怜,最后只剩下一地枯枝残叶,令人懊恼不已。
有一次,跟母亲打电话,我把这件事讲给她听。母亲听完,笑着说:“你呀,天天忙工作,哪有精力打理娇贵的花草,还是种月季吧,它皮实,沾土就活。”听母亲这么说,我忽而记起来小时候的事来。七八岁的时候,我跟着母亲去二姑家走亲戚。二姑的院子里有株明黄的月季花,开得喜盈盈的。母亲看了赞不绝口:“这黄花真漂亮!”二姑见母亲喜欢,毫不犹豫地拿了剪子,咔嚓咔嚓地剪下几枝,送给了她。回到家后,母亲把那些枝条栽在院子里的泥土里。不几日,它们就开始生根发芽,渐渐蓬勃了起来。又过了些日子,枝条变得很繁茂,并开出一团团花来。直到现在,它们还生生不息地开着花。
挂了母亲的电话,我直奔花卉市场,寻觅月季花的踪迹。可它们哪里需要寻觅啊,哪家摊位上不摆着几盆十几盆的月季。一个摊位上,有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儿,指着盆里的月季花问:“它好养吗?”摊主乐呵呵地答:“姑娘,你就放心吧,没有比它更好养得了,比野草还好养活哩!”这话,引得一群人哄笑。摊主的话,或许有夸张的成分,但月季皮实却是真的。
我挑了几株月季带回了家,把它们栽进了花圃,只浇了浇水,便不再特意去打理。它就长得极为茂盛。每日里,我从它身边进进出出,一抬眼,就能看到一团又一团的明艳,心也就欢喜起来了。
如今,已到了大雪时节,我院子里的月季还在恣意地开着花。一日清晨,霜雪铺地,白得像一层轻纱覆盖了大地。我推开窗,月季的枝头上竟然又绽开了几朵花蕾,红的,粉的,像一群调皮的花妞妞,在霜雪里嬉戏。看着它们,我不禁生出一丝错觉--这哪里是冬天,分明是春天的气息吧。
人,若是能与月季一般通透,有一颗淡然的心,不攀比,不叫屈,亦不消沉,该是多幸运的事啊。人,若能守着一院子的月季,该是多大的幸福啊--岁月无恙,花开静好。(新疆榆树岭煤矿 于楠)